书没读完的理由大约可以分为两类——书的问题、我的问题。下面这些摘录,都是来自那些由于我的问题,而没读完的书。
无论如何,1913年波澜不惊地过去了,没有死亡和困倦,内心生活相当丰富。
我们手里持炬,沿着道路奔向前去,不久就要有人从后面来,追上我们,我们所有的技巧,便在怎样的将那光明固定的炬火递在他的手内,我们自己就隐没到黑暗里去。
放在历史大链条上来看,伟大作者本人的故事不过是一瞬间,伟大的作品却属于永恒。但是,理解了瞬间,才能理解永恒。诗人们的人生故事,与那些隽永的诗歌比起来或许是微不足道的,但我们明白,那些故事其实是通向永恒之路的起点。
大河才能孕育文明,但降雨太多又会阻碍文明。这是一对有趣的矛盾。
一个人的一生中,流行歌曲最自然、最如影随形地唱进他心坎的年代,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第一视角的叙述者与他们虚构的人物,互为镜像,无穷反射。
也就是说,即便最滥俗的小说,也有可能让人物暂时抬高视角,越过封锁,摆脱宿命般无聊的日常生活时间线。发动他们个人的、勇敢的进攻,制造他们个人的、却属于人类历史的传奇事件——「事件是超越其原因的结果」(齐泽克),世界在因果论的撑竿跳中前行。
在所谓后真相时代,多样性原则在某些时候某些地方可能会被用作否认真相、遮掩真相的幕布。把真相拆分为模糊的东西方,拒绝甚至否认文明价值的普世性,有时候会表现得像是在捍卫多样性。然而,罗生门效应并不意味着没有真相,视角差异造成的观测结果差异不是否认真相存在的理由,相反,足够充分的多视角是达致真相的必由之路。正是因此,多样性不仅是一种愿景,更是一种行动。
在你长大的过程中,你会看到很多庄严的仪式,看到这些庄严仪式中有一些滑稽的味道。如果不断放大这种滑稽,你就会把所有崇高的东西都消解掉。法律好像不那么庄严,军人好像也没啥荣誉感,宗教愚昧可笑,眼中所见的都是卑微的事物,慢慢也就只做那些卑微的事。人的高尚寄托丧失了,尊严感也就丧失了,我们不再相信自己身上更严肃的天性,心灵中更加美好的冲动全部减弱了。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地方,崇高感的缺失最为严重,你得自己想办法去获得这玩意儿,看古希腊的悲剧也许是一个办法,听巴赫的音乐也许是一个办法。相信我,崇高感这东西,不容易被唤起,却会飞快地退去。你总要找点儿什么东西,保证能从大脑中时不时地分泌出来一点儿崇高感。那玩意儿能让你过得更美。
每一种工具里都嵌入了意识形态偏向,也就是它用一种方式而不是用另一种方式构建世界的倾向,或者说它给一种事物赋予更高价值的倾向;也就是放大一种感官、技能或能力,使之超过其他感官、技能或能力的倾向。
技术变革不是数量上增减损益的变革,而是整体的生态变革。
发明工具的目的主要是做两件事:一是解决物质生活里具体而紧迫的问题,水力、风车和重轮犁头就是这样的问题;二是如何为艺术、政治、神话、仪式和宗教等符号世界服务的问题,例如城堡和教堂的修建、机械时钟的开发。
任何技术都能够代替我们思考问题,这就是技术垄断论的基本原理之一。
创造是人的存在实质中具有唯一性特色的目的,它把存在事业化,把生命责任化,因此是一个伦理学意义上的目的。
围绕一块几乎没有战略价值的地方的原本不存在的国境线投入大量军队和武器,众多士兵丢掉性命。最后由于政治决断而一切在暧昧之中结束战事。非现实战略催生非现实战斗,流出现实的血,然而将军们的大半都没有为此负责。
灵山传承有序,意味着所有修行者都要循正途修行,皆会化为体系的一部分。李长庚知道,体系这玩意儿一旦成长起来,就会拥有自我的想法,就连佛祖的意志也难以与之抗衡。佛祖大概对正途弟子抱团多少有点无奈,这才决定开个方便法门,从正途之外引入些新人。
文明之所以能够不断延续,是因为它赖以存在所需的那些想象中的资源不会在顷刻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