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没有同类

这是一部不赖的电影。我所理解的不赖，是指它杂糅着表现了两件事：人与人之间的伦理情感与人与人之间无法化解的疏离感。在各式各样的艺术作品中，这两个主题层出不穷。然而，将这看似矛盾的两者结合在一起讲的，《刺客聂隐娘》应当算是一个很不错的例子。

先说人伦。从聂隐娘下山开始，整部电影就交织着讲了很多条感情线，既有私情，又有公义。你会发现，电影里所有的人物之间都有着无比纠结的瓜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此密切，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发生各式各样的联系。还有公义。魏博对朝廷，战还是和？怎么战，怎么和？不同的人，因为有了不同的考量，因而有了不同的选择。而这些选择里，当然包含着种种的情感。

再说疏离。「所有的演员都是面瘫。」朋友吐槽。是的，不仅仅是表情，包括语言。你会发现整部电影中的对话很少，大多情况下都是一个人说，而另一个人默然。还有大量的留白。天地之间，苍苍莽莽之下只有一个孤独的人，留下一个背影。而且，画面的焦点还常常不是人，是一棵草，或是一片湖。其实开头的那段文言故事早就点出来了：「罽宾国王得一鸾，三年不鸣，夫人曰：『尝闻鸾见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王从其言。鸾见影悲鸣，终宵奋舞而绝。」

一个人，没有同类。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主题。人们苦心经营的人伦关系背后，竟然是无可消除的疏离。尽管最后，当唢呐声响起的时候，聂隐娘与负镜少年一起走了。一个人，好像找到了同类。但从聂隐娘的面无表情里，我们似乎仍能够读到那种无法抹去的孤独。

即使知道孤独疏离无法消解，仍努力维系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以为，这里面有一种相当悲壮的美感。